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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還在下著小雨, 遠處不明顯的路燈投射出淡黃色的光圈。

江周肆走過來的時候,孟榆聞到來自他身上很明顯的酒味,她皺著眉看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卡宴, 忍不住說:“喝酒還開車?”

江周肆捏了捏眉心, 不太清明的雙眸裏投射出孟榆的身影。

“不是,剛剛叫的代駕。”

孟榆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一點。

接著就是兩個人的相顧無言,孟榆覺得有些疑惑,這人來了又不說話,不知道江周肆到底想做什麽。

“不邀請我上去?”

江周肆接著問。

孟榆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趙決離開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趙決的恰到好處和江周肆現在的步步逼近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是孟榆第一次覺得換個人喜歡也挺不錯的。

見孟榆走神想其他的東西, 江周肆又開始出現那種沙子從掌心流逝的感覺,他知道自己隨時都可能什麽都抓不住。

“還是別了吧, ”孟榆幹巴巴地笑了一下, “有什麽話在這兒說就行了。”

江周肆聞言,掀起眼皮看了孟榆一眼, 又緩慢地將視線移動到通往這棟樓的主路上。

“孟榆, 我好像發燒了。”

孟榆擡起頭,這才註意到江周肆不正常的臉色, 她原本以為是酒喝的太多了所以才會出現這樣不正常的紅。

看了一眼之後孟榆又飛快地低下頭,“發燒了應該去找醫生,找我有什麽用。”

怎麽會沒用呢?江周肆想, 只有自己能看見孟榆,能和她離得再近一點,他就覺得渾身都舒服了。

江周肆漆黑的眼眸因為生病變得有些渾濁不清, 頸項超前伸著,看起來隨時會栽倒的樣子。

對於對方的沈默, 孟榆也不可能會放任他這樣不管,於是手往前伸:“車鑰匙。”

江周肆這才有了一點反應,“怎麽了?”

“帶你去醫院。”

江周肆沈默了一會兒,才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鑰匙放到孟榆的手心上,後者接了鑰匙就往停車的方向走,江周肆默默地跟了上去。

離這裏不遠處就有一家醫院,孟榆帶著江周肆掛了急診,開了抽血的單子,然後坐在醫院的走廊凳子上等結果。

江周肆想著就坐到孟榆的旁邊,但是他一坐下孟榆就往旁邊移了一個位置,於是他又跟著挪了一個位置。

孟榆回頭瞪了他一眼,沒說話,但也沒再動。

江周肆原本還睜著眼時刻註意著孟榆的動靜,但是沒一會兒就支撐不住變成閉目養神。

過去兩年在紐約的時候,江周肆也生過一次病,還是在剛過去不久,那時候是他一個人窩在租的公寓裏,靠著喝熱水支撐過來的。

他不是一個會輕易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正如袁易說的那樣,如果這個時候再不用這招,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接近孟榆的機會。

緩了一會兒之後,江周肆又被急診處傳來的聲音吵醒,他看了看時間,都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

“你餓不餓?要不然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

因為晚上有拍攝任務,所以孟榆晚飯吃的並不多,現在經江周肆這麽說還真的覺得有點餓,但是她不想承認,也不想接受江周肆這種討好似的關心。

“不用了,太晚了。”

孟榆雖然這樣說,但是江周肆還是站了起來,邊往外走邊說:“我去看看。”

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被孟榆從後面拉住,孟榆有些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你還生著病亂跑什麽?什麽東西是現在非吃不可的?!”

這邊的走廊還算安靜,所以聲音一出大的都能有回聲,孟榆也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激,但是她現在就是接受不了江周肆這個樣子。

還做這些無用功做什麽呢?現在想要對她好,那之前為什麽沒能做到呢?

江周肆看著孟榆通紅的眼眶,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還是走過來把她的手牽進自己的手心裏,聲音也軟了不少。

“你別生氣,我哪裏都不去。”

孟榆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把手從對方的手心裏掙脫出來,然後自己坐下來平覆心情。

她覺得自己自從和江周肆重逢之後已經給了對方足夠的體面,沒有冷眼相對,也沒有惡語相向,但是偏偏是這樣的彈性的相處模式給了江周肆覺得可能的機會。

她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要求江周肆做什麽,一直等到抽血的結果出來之後才從椅子上起身。

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有點炎癥,醫生開了一點藥讓他們拿著回去吃。

孟榆只好又去給江周肆拿藥,然後才重新折回來。

回來的時候孟榆先倒了一杯熱水,又按著醫囑把藥拿出來遞到江周肆的面前。

因為高燒,江周肆呼出來的氣都是比一般人要熱一點的,反應也有些遲鈍,一雙漆黑的眼睛只知道盯著孟榆的臉看。

這一看又把孟榆之前的怒氣看少不不少,既然做不到狠心不見面,也沒必要說出讓兩個人都難堪的話。

“先吃藥吧。”

江周肆不知道為什麽孟榆去拿了個藥之後對自己地態度又緩和了不少,但是他對之前孟榆的生氣還心有餘悸,連拿藥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惹對方生氣。

幹脆利落的吃完藥,江周肆的眼睛還是盯著孟榆,仿佛在等著她下一步的指示。

“走吧。”

這次江周肆沒有再追問去哪這樣的話,而是在孟榆說完這兩個字之後就站起身,微微地垂著頭,表現出之前都沒有過的乖巧的樣子,讓孟榆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走到外面,只有急診兩個紅色的大字的光照亮不遠處的地面。

孟榆和江周肆走在寂靜的醫院的小道上,圓月被烏雲遮擋只能看見小小的一牙,不知道什麽時候小雨已經停了,但是空氣裏還是很潮濕。

走一會兒,孟榆突然開口:“能不能堅持住?要不然我去把車開過來吧。”

江周肆勉強扯出一個笑,“不用了,就剩幾步路了,也能堅持一下。”

孟榆點點頭,繼續往前走。

之後,一直到坐上車,江周肆都沒有再說過話。

孟榆正在思索要把車開去哪裏的時候,一回頭發現坐在副駕駛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連安全帶的扣子都沒能扣緊。

孟榆盯著江周肆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先是湊過去替他把安全帶扣緊,然後又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點。

車子重新開回了孟榆家的樓下,雖然可以問一下別人就知道江周肆現在住在哪,但是這個點了麻煩誰孟榆都覺得有點不好。

車子沒有熄火,孟榆坐在駕駛座上出了會兒神,見江周肆依舊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就在原地坐著。

江周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只知道一上車坐到副駕駛上的時候自己就覺得困到了極點。

於是自然而然地也不知道孟榆把車開了回來,他睜開眼的時候,孟榆正靠在車背上望著前方出神,明明什麽表情都沒有,江周肆卻從她的眼裏看出了一點淡然的感覺。

他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沒有之前那麽燙了。

“怎麽不叫醒我?”

江周肆解開了安全帶,坐直了身體。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再給你送回去吧。”

“不用,我叫個代駕就行,太遲了,你來回太麻煩了。”

難得的江周肆自己主動了一次,孟榆覺得這個提議對於兩個人來說才是正確的,於是點了點頭,“那行,你叫吧。”

江周肆打開代駕的軟件下了一單,但是過了一會兒之後都遲遲沒有人接單。

盯著手機看讓江周肆覺得眼睛有些疲勞,所以就沒在管有沒有人接單,放下手機之後對孟榆說:“要不然你先上去吧,我自己等就行了。”

“還沒有人接單嗎?”

“應該附近沒什麽人,再等等看說不定就有了。”

“那我再陪你等一會兒。”孟榆說。

江周肆也沒有拒絕。

“剛剛是誰送你回來的?”

江周肆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出口,雖然他知道這個答案可能不是自己想聽的。

“趙決。”孟榆很是幹脆地回答了。

江周肆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個名字是誰,但是這個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很難看了,本來因為生病而泛黃的臉變得慘白一片。

“你們兩已經見過面了?”江周肆說話的聲音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

孟榆原本想說他們兩個人本來就認識,但是一想江周肆應該問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們兩個人是不是已經吃過相親的那頓飯了。

“今天碰巧遇到了,打不到車他就送我回來了。”

“你對他是有好感的吧?”江周肆有些不敢問。

“嗯。”

趙決長得就在孟榆的審美上,否則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兩個人也不會加上微信,但是長相符合要求僅僅只是一方面,碰巧變成了相親對象讓孟榆堅定了有緣分就可以試一試這個想法。

問題是江周肆自己問的,孟榆的回答也沒有藏著掖著,但是江周肆卻像是比吃了屎還讓自己難受。

但是這是他自己自找的,曾經的孟榆也堅定地選擇過他,但是被他自己所辜負了。

至於那個男生的想法,江周肆覺得沒有人會拒絕孟榆,更何況對方都已經親自把人送回來了,意圖更是不言而喻。

這讓他覺得事情很是棘手。

接下來又是一陣沈默。

江周肆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可是遲遲沒有人來接單。

“實在不行我就把車丟在這兒然後打車回去,等我明天或者什麽時候有時間再過來開。”江周肆又提出了一個主意。

孟榆都是隨便江周肆的,反正這輛車也不是她的。

“隨便你。”

江周肆開始下網約車的單。

這個單很順利地被人接了下來,江周肆握著手機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一股氣壓在心頭不上不下的。

“我叫好車了,你先上去吧,時間也不早了,你明天是不是還有上班?”

孟榆明天不需要上班,但是她也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打開車門,在江周肆的註視下上了樓。

第二天,孟榆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拉開窗簾的時候才發現外面是好久沒見到的大晴天。

洗漱完了之後,孟榆給Charles餵了食,然後又牽著他下去遛了一圈。

出了門到了樓下,孟榆下意識地朝著昨天江周肆停車的位置上看過去,位置上早已經空空如也,不知道江周肆是什麽時候把車開走的。

孟榆牽著Charles在原地站了一會兒,Charles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納悶為什麽他的主人走著走著然後又不走了,只好趴在地上吐著舌頭。

好在孟榆並沒有讓他多等,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孟榆又拉了拉繩子,對著Charles說了句“走了”。

結果沒過幾天,孟榆突然收到一條陌生的短信,但是短信的內容卻讓她沒覺得陌生。

【你的耳機好像落在我車上了。】

沒署名,就這一句話,但是孟榆還是第一反應就知道這是誰,怪不得她這兩天找自己的耳機都沒有找到,還斥巨資重新買了一個。

這個電話號碼不是孟榆熟悉的那個,當然熟悉的那個也早已經被她刪除拉黑,不可能再收到短信。

【你知道我的地址的,交個同城快遞就好,麻煩了。】

【我沒空。】

又是簡短的三個字。

孟榆的第一反應是難道江周肆又出國了?

還沒等她回覆過去,那邊又發送了一條短信過來。

【來我家拿吧。】

孟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就五個字她再怎麽看也不可能看出其他的含義,他不懂江周肆這是什麽意思。

還沒等她發送不要了三個字,接著江周肆又發送了短信過來。

【別說不要,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和你說。】

接著又附送了江周肆現在的住址,看起來要孟榆非去這一趟不可了。

孟榆打開了那條地址的鏈接,地圖顯示開車二十五分鐘就能到,不算是太遠的距離,但是孟榆不確定江周肆是真的有要事要和她說,還是只是為了把她騙過去。

思索再三,孟榆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先去赴了和趙決的約。

相親的吃飯的地點是趙決在征求過孟榆的意見之後選定的,是一家私人西餐廳。

孟榆到的時候,趙決已經等在那了,明明自己已經來的很早,但是趙決比她來的還要早。

“是我來來遲了嗎?”孟榆開玩笑問。

趙決連忙走過來替她拉開椅子,“哪有,是我來的比你早了一點而已,沒遲到,和我們約定的時間想必還很早呢。”

既然選擇了來赴約,就表示孟榆願意和自己發展更近一步的關系,這一點讓趙決覺得很是開心。

加上在孟榆認識他之前,他就對孟榆有一點了解,聊起天來也不會沒有話說,所以一頓飯吃下來,趙決自認為和孟榆聊的很愉快,兩個人的興趣也很契合。

但是孟榆對他是什麽樣的看法他不太好意思問出口,只是問孟榆等會兒要不要去看電影。

孟榆雖然和趙決聊了很多,但是飯也沒有少吃,她並沒有在趙決面前露出那種端莊的姿態,反倒是展現了更多自己本性的一面,而這一面是縱使在網上對她有很多了解也不會知道的一面。

“好啊。”

孟榆笑著答應了他。

趙決立馬開始在手機上搜索附近的電影院和最近新上的電影。

最近的電影院離吃飯的地方並不遠,於是孟榆和趙決決定走路過去。

到了影院,趙決去買票,孟榆就到候場區坐下來等他。

結果趙決的票還沒有買回來倒是先遇到了一個熟人。

李懷棟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看見孟榆,好在他只是和幾個兄弟真好沒事做來看電影,並不是和其他的女人一起。

李懷棟率先走過去和孟榆打招呼,他以為孟榆也是和哪個小姐妹逛街完了之後來看電影,於是問她:“你看的什麽電影?”

孟榆擡手指了一個海報,是一個愛情片。

“和杜其可一起?”

孟榆搖搖頭,並不準備和李懷棟說太多的話。

李懷棟也沒有再多問,畢竟孟榆的朋友他並不是都知道。

但是遇到人了,他都會照例問一句關於莫微微的下落。

孟榆沒想到李懷棟現在還記著莫微微,一時不知道是該為莫微微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知不知道又能怎麽樣呢?她現在過得很好,我們都沒有必要去打擾她。”

莫微微在沿海定居,並且成了一名教師,雖然工作時有時的忙碌,但是據孟榆了解,莫微微現在過得很開心,這就夠了。

李懷棟看了孟榆兩眼,沒說話,只是抿著唇,然後在他的餘光中,趙決走到了孟榆的身邊。

一個陌生的男人,兩個人單獨來看電影,無論是哪個都足夠讓李懷棟在心裏替江周肆警鈴大震。

他皺著眉,盯著趙決看了兩眼,確認自己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趙決沒看李懷棟,只是將小桶爆米花抱在懷裏,然後笑著對孟榆說:“還好,買到了合適的座位。”

來的時候兩個人怕來遲了會沒有好的座位,沒想到還挺順利的。

孟榆看了李懷棟一眼,禮貌地丟下一句“先走了”,然後就和趙決朝著檢票處走去。

李懷棟頓時替江周肆覺得頭上可能要長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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